陸城開車送郁甜回家。

方才發生的事,他都親眼目睹,也知道郁甜需要整理情緒,一時沒有說話。

“他們為什麽突然找到我了？”

郁甜卻非常疑惑,主動開口，“為什麽還要告訴我……我媽的事？”

“你還記得我們高中那會，我試過去了解這些？但是不管是老郁，還是當時你嘗試去問阿姨，都什麽也不願意告訴我們嗎？所以,有沒有覺得非常奇怪？”

“記得。”

陸城趁著等紅燈,分神看一眼郁甜,“這事確實有些蹊蹺。”

“後來,在國外那幾年,我也問過我媽,還是一樣什麽都問不出來,估計是不希望我們知道那些吧。如果你不想理會這些事，我可以幫你一起想想辦法。”

既然知道郁甜在這家醫院實習,今天能堵她一次,未必沒有第二次。

雖然陸城認為暫時避一下可能好點，但不好替郁甜做決定,於是換了建議。

郁甜也在考慮要不要理會。

那些陳年舊事,是隨風散去比較好還是該求一個真相？

她現在總不能用一種看熱鬧的心態看待這些。

畢竟,那也許是潘多拉魔盒，一旦打開，會牽扯出無窮無盡的東西。

回家問問老郁吧。

再怎麽樣,她不可能去相信才見面的陌生人而不肯相信他。

“在國外那些年你還惦記這些事？”

郁甜轉頭認真看著陸城，“我們好像確實沒聯系吧？”

陸城揪著心，故作輕松笑一笑，“沒有聯系就不能惦記了嗎？”

“只是奇怪。”郁甜說，“我以為，這種情況下，什麽感情都會淡下去。”

這確實是郁甜的看法。

任何感情都需要時間和精力去維系，何況是小時候的一點青澀心動。

在陸城再次吐露心聲以前，郁甜以為那些已經過去了。

原來沒有。

可是到底為什麽？

見不到、摸不到，連交流都沒有，怎麽就能一年又一年惦記著？

“我也沒有想明白。”

陸城回答，“所以後來只能想，一定是她魅力太大。”

“濾鏡三米厚。”

郁甜笑容淡淡，無意瞥一眼後視鏡，隨即皺眉看向車窗外。

幾輛車肆無忌憚追上來，圍住陸城的車。

郁甜註意到其中一輛車裏坐著在醫院見過的中年男人。

陸城也發現這幾輛車的不對勁。

他本想加速擺脫，然而副駕駛座的郁甜開口：“別，出車禍就不劃算了。”

“找個地方停下吧。”

郁甜說，“估摸也沒什麽大事，冷靜一下，別沖動。”

“好。”

陸城乖乖聽話，很快老老實實停好了車。

那幾輛車也跟著他們停下。

之後從車上下來不少人，都直接圍過來，那個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。

郁甜和陸城同樣下車。

中年男人走到郁甜的面前，居高臨下說了句：“甜甜，走吧。”

“怎麽稱呼？”

郁甜不動聲色打量，勾一勾唇問，“我該叫您什麽？”

“不必。”

中年男人眉眼冷淡拒絕，“我受不起。”

陸城不可能放郁甜一個人跟著這些人去。

郁甜考慮之後，先沒有通知郁新，是以默許陸城陪她去闖這“龍潭虎穴”。

他們在幾輛車的“簇擁”和領路之下往西城區去。

車子最後駛進一處高檔別墅小區。

到達目的地以後，郁甜和陸城先後下車，先被中年男人帶到一層的客廳。

然而在這裏，他們見到了一個在他們看來不可思議的人。

*****

一大早目睹一場車禍，幫忙把人送到醫院，卻在醫院見到了和自己長相十分相似的人，白薇薇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遇到的這些事。當時拍照片，好玩的成分居多。

上午回到家，本著有趣的心態分享給奶奶，沒想到……

白薇薇第一次聽說自己有個姑姑還有個表姐。

“你和你姑姑長得有點像。”

“不過，你那個表姐小時候和你姑姑長得更像。”

這些是她奶奶的原話。

甚至幾乎在看見照片的一瞬間，她奶奶便堅信照片上的人是她那個表姐。

白薇薇很疑惑，自己怎麽從來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。

家裏的其他人更是從不曾提起。

她也問了她奶奶這個問題。

奶奶的回答在白薇薇看來有一點模棱兩可——

“你姑姑和表姐，就是咱們白家的傷，咱們白家的痛，你爸媽哪敢在這個家裏提起來？也不好叫你知道，你一個小女娃娃，操不了這份心，不知道的好。”

什麽叫白家的傷和痛？

白薇薇偷偷去問自己的父母，卻依然什麽都沒有問出來。

但和她奶奶一樣，在看到她拍的那些照片的時候，他們十分驚訝，都追問她怎麽回事。再到下午，她的奶奶和爸爸，就去了她早上去過的那一所醫院，去見人。

此時此刻，那個人站在她面前。

而在她“表姐”旁邊的……白薇薇看著昔日的大學校友，難免詫異。

“陸城？”

白薇薇掩不住的驚訝，“你怎麽……？”

白景禮因為自己女兒的反應而正經看了看陸城：“認識？”

白薇薇點頭：“是大學同學。”

陸城卻眉頭皺得越深。

這一刻，他耳邊響起郁甜的聲音：“而且是陸氏集團陸總的獨子。”

“不過看起來，你們應該不會為難他。”

郁甜視線掃過客廳，直接問，“去哪裏見老人家，好聽那過去的故事？”

“二樓書房。”

白景禮語氣肅然，“我帶你去。”

他又偏頭低聲交待女兒說：“招呼一下你同學。”

陸城聞言說：“不麻煩，我陪她上去。”

“你們聊。”

他看著郁甜，摸摸她的腦袋說，“我就在外面等著。”

放在平常，這樣親密的舉動必定遭到郁甜的拒絕。

但是此時此刻，她沒有特別的反應，因此顯得異常乖順：“隨你。”

陸城陪郁甜上到二樓。

他也如自己所說等在書房外面，沒有跟進去。

書房裏只有老人家一個，郁甜自己進去也很安全，沒有大問題。

所以陸城在外面放心且耐心的等著。

*****

白老夫人坐在書桌前，戴著一副老花鏡。

書桌上攤開著許多的老照片，她側身，伸手招呼郁甜：“甜甜，過來。”

“這些照片全都是你媽媽的。”

白老夫人說，“這麽多年，我想她的時候，就拿出來看一看。”

“您今天才見我一面，就這麽肯定？”

郁甜一邊看這些老照片一邊問，“不擔心會弄錯了？”

“不可能。”

老人家語氣篤定，“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，怎麽可能會弄錯？”

“那為什麽我又被丟到了福利院？”

郁甜擡頭，微微一笑，“總不能是因為我不夠乖吧。”

她摸出手機問：“這些照片可以拍嗎？”

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，郁甜才一張一張開始拍。

這些老照片從小時候到小學、初中、高中，全部涵蓋。

照片上的這個人又美又颯，哪怕只是看著照片，都會讓人心生感嘆。

老郁會想看的吧。

郁甜暗暗琢磨，要是不想看那回頭就不給他看了。

“有人偷走了你。”

白老夫人被問得沈默好半天，長嘆一氣，“你這麽些年都怎麽過來的？”

“你剛剛說福利院？”

“這麽多年，一直在福利院長大？”

“十六歲以前在福利院，後來被我爸接回家了。”

郁甜坦然的回答。

“你爸？！”

白老夫人剎那臉上滿是震驚，隨即又問，“你們在一起生活？”

“嗯。”

郁甜不否認，“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
白老夫人沒有立刻回答，而是上上下下打量起來郁甜。她的視線稍顯銳利，掠過郁甜的耳朵、脖頸、手指、手腕，發現到處光禿禿的，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。

包括郁甜的穿著。

一件短袖，一條牛仔褲，一雙帆布鞋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。

穿著打扮是這個樣子，生活能過得多好？

但凡條件不錯，也不會是這樣。

“哼。”

老人家不屑道，“他那個沒出息的能給你什麽樣的生活。”

“你回白家來。反正我也沒兩年好活頭了，你多陪陪我，往後你想留學還是想做什麽，外婆肯定都支持你，咱們家也有這個條件。好歹也是半個咱們白家人，不能在外面受苦受累。”

“我爸怎麽就沒出息了？”

郁甜笑，“還有，怎麽我就非得回你們白家不可？”

“他給不了你的，我們可以給你。”

白老夫人摘下老花鏡，撐著書桌站起身，“你想要什麽有什麽，這樣難道不好嗎？”

“好，很好。”

郁甜收起手機往書房門口的方向退了兩步，“你們，都挺厲害的。”

“樓下那個所謂的舅舅，逼著我來這裏。”

“而您這個外婆……”

談到老郁，是這樣的態度。

她在這些話裏嗅到古板與偏見的味道，起碼，當初是非常看不起老郁吧。

即使老人家輕描淡寫，但掩蓋不了他們當年必定有過激烈對抗。

甚至“郁甜”的出生也能說明很多東西。

那些故事可能不稀奇。

底下藏著的，卻是可以想象的來自一個大家庭的壓迫欺侮。

“我在想一件事，或者說是問題。”

郁甜壓低聲音，“當年，她是不是這樣被你們逼死的？”

字字句句，激得白老夫人睜大了眼睛，表情凝滯，身子晃了晃。

郁甜只是頭也不回的走出書房。

書房門一打開，等在外面的陸城和白景禮立刻看了過來。

發現白老夫人的臉色不好，白景禮沖進書房。

“撤。”

郁甜伸手拉一拉陸城的胳膊，示意他快離開白家。

陸城趁機反握住她的手。

之後，他不容置疑般牽著郁甜下樓，飛快走出別墅，帶她驅車離開這裏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小陸沖沖沖！(*/ω＼*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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